屋外天气甚好，天空蓝盈盈的，飘着几片薄薄的云。微风轻柔地穿过绿色的纱窗抚摸阳台上的绿植。明媚的阳光穿过其叶片洒在米白色的地板上。母亲抱着一只崭新的布偶躺在沙发上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。

我:“妈，这是你从哪儿整来的小老虎？这应该是给小孩子玩儿的吧？难不成？又是从我姨妈那里拿回来的？”

母亲轻轻抚摸着这只小布老虎的圆脑袋，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父亲抢先道:“不然呢？她就跟个孩子一样，看着喜欢非和人家要。不过她俩可真是和亲姐妹一样式儿的，都这么大的人了，俩人还打打闹闹的。”

母亲:“我就是看着喜欢啊，怎么啦？而且你看这小家伙多招人待见。我是真的舍不得撒手，就把她儿子的玩具抢走了，嘻嘻嘻。”

她怀里的这只小布老虎制作得很是精致，其身上被细心地缝满了亮黑色的小花纹。它吐着一只粉嘟嘟的小舌头，还有一对亮闪闪的黑胡子精神极了。一身茸茸的金毛摸起来很是舒服，像是擦了油一般的顺滑。若将鼻子靠近，细嗅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。如此用心做出来的小玩意儿，难怪母亲会这样喜欢。

父亲:“人家孩儿才出生不久，你这就来争宠了。连玩具都不放过，你才像是她亲儿子吧？”

母亲:“那是！谁让她当初还抢我辛辛苦苦种的小花呢？哼，再说了，我还给她留了一只呢。她一只我一只，多好。我这叫“礼尚往来”，懂么？”

不久后的某天，儿子一如既往地放学回到家。屋里很闷，灯也是关着的，空气也有点冷。

我:“阿嚏！，怎么没人啊？爸！妈？”

无人回应。

这时肚子饿得咕噜噜响，便轻步走到厨房。这里却干干净净没有做过饭的痕迹。打开掩着的锅盖，是空着的。

我:“饭都没有吃么？什么事情这么着急？难不成被我姑妈叫去吃好吃的去了？真是过分啊，又不等我。”

饥肠辘辘的我只能吃碗泡面果腹。匆匆地吃完后，我快步来到沙发前，想找点别的吃食。却不料被一旁的黑影吓了一哆嗦。

我:“哎呦我去，啥玩意儿！嘿呀，是这小布老虎啊，吓人一跳。这乍一看还挺唬人的啊你。新来的，以后可别乱吓我啊。”

说罢便顺手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，拿起一旁的座机开始给爸妈打电话。

“嘟……嘟……对不起，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……”

我:“怎么不接电话，这都快十点了。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？”

秒针一下一下地工作着，久久的等待中，我不知不觉地陷入软绵绵的沙发里。电视节目里播放的声音逐渐从嘈杂变得模糊。我在这枯燥与乏味之中不一会儿便睡着了。

凌晨两点左右，我被开门声吵醒，眨眨困乏的眼皮随后起身一看，原来是爸妈回来了。

我:“怎么现在才回来？”

母亲:“你姨妈的老胃病又犯了，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急诊。好在没什么大碍。可是吓坏我们了，忙活了整整一晚上。可不是现在才回来。”

父亲:“儿子你吃饭没？走之前都没有来得给你留菜，现在还饿着呢吧？当时电话没顾得上接，一看表都这么晚了，我们还以为你早就睡了。”

我:“已经吃过了，爸。明儿你俩带我去看看姨妈吧，正好挺长时间没有见她了。”

母亲:“算你小子有点良心。你要不去我可就要教育你一晚上了，然后让她也教育你。”

父亲:“不早了快睡吧，今天晚上不知咋回事，怎么突然降温了，睡前记得盖好被子啊。”

第二天，天空飘起了雪。

父亲:“这鬼天气，这才几月份就开始下雪，还下这么大。真是奇了怪了啊。”

母亲:“姐姐她要是没生病多好，那样就能和她一起玩儿雪了。我要带个小雪人上去刺激刺激她，哈哈哈。”

三人来到病房。姨妈见母亲来了，非要起身看看。她原先是很胖的，脸颊上也总是红润的，泛着亮光，瞧起来很是健康。可现在的她面色惨白，眼睛也只能勉勉强强睁开。以前没怎么仔细观察过姨妈的脸，如今她脸上的皱纹与黑色眼圈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，使人看着有点不敢相信这般变化。虽然姨妈极其虚弱，但其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宠溺。她颤颤巍巍地拿起身旁的营养粥。

姨妈:“你这家伙，还拿一小雪人气我。给，拿去喝，别饿着。”

母亲:“现在不欺负你可就浪费机会了。哼哼。我们吃过了，再说了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。我吃个什么劲儿。”

姨妈:“那你待会儿把这箱牛奶带回去吧，别人送的，我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东西，又不是什么大病。一个个的，哈哈哈，跟我怎么了一样。”

母亲:“你快得了吧你，差点没把你救过来，现在开始逞威风了？吓坏我了知道不？好啦，不和你贫嘴了。你好生歇着吧。”

姨妈:“对啦，那只小布老虎可爱吧。”

母亲:“当然可爱啊，现在我是天天抱着它睡觉。好啦，你快休息吧。我去给你倒杯热水。等着哈。”

一周后，是姨妈出院的日子。但是，当天我们收到的却不是这个消息。
在离医院门口不远的道路转弯处，一辆卡车司机开车时正范着迷糊劲儿，一愣神就径直撞向了姨妈乘坐的车。疲劳驾驶的司机从神游状态惊醒，看着撞扁的小轿车车头，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。鲜红色的血从这坨废铁的缝隙里淌出。

医院给出的结果是当场死亡，没有任何抢救的机会。

料理完后事之后，姨父悲痛的回忆着。他说姨妈当天精神好极了，与他们开心的聊着天，嘴角一直向上扬着。那天的天气特别的好，蓝盈盈的天上挂着几朵云彩。

母亲在家中已哭成了泪人。她眼眶发黑，眼睛也肿的快破了一般，满脸难过憔悴与不安。父亲将母亲抱在怀里，不停的轻声安慰。
父亲:“就当作是一种解脱吧，你还有我陪着，没事的。没事的，会没有事的。”安慰着母亲的他脸色范白，眼神略微有些空洞，像是失了魂儿一样。

这件事故的发生太难令人接受。

母亲:“我和她才见过面不久，怎么就突然出事了！怎么就出事了啊！为什么这么突然！”

她此时像极了孩子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父亲:“好好的哭会儿，哭出来就好了。”他轻声安慰着，脸上表情充满了丧气与颓废。

缓过劲儿后，母亲把儿子叫到了跟前。

母亲:“你把那个小布老虎藏起来，妈妈现在不敢看见它。拿袋子装好了，好好的放起来。”

我:“我会藏好的，妈。别想了，咱们出去走走吧。你成天窝在屋子里不好，咱们去透透气。今天天气多好啊，晴空万里的。”

母亲:“快去！”

我起身匆匆地跑向了卧室，轻声地自言自语:“好久没有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了。”

原本用来庆祝新生命诞生的小布老虎，却被深深地藏进了柜子深处。

母亲永远地失去了姨妈，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永远地失去了孩子模样。


（全文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