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国藩小时候根本不喜欢读书,曾经对着先生撒谎,打着内急的名义溜出去,转眼和一同堂的学兄爬起竹竿,比比谁爬得高。都说先生的话多,学生的尿多,先生久等也不见回来,便去茅房寻人,走到外边忽闻头上“窸窸窣窣”一阵响声儿,抬头瞧,一双眼睛正对上四只,自己那两个学生正像两个猴儿一样挂在竹梢上。 吃了一顿打,小曾气愤在心,悄悄撕了课本拖着书包潜回家,未曾想刚入厢房,正好撞见老爹,不等他辩解,老爹抄起拐棍又是一通揍,他连滚带爬逃到母亲那里去。 母亲一把搂儿子在怀里,像老母鸡护崽一般,替他挡下一闷棍,老爹那雨点般的攻击才停了下来。 也许是他半夜醒来,看到母亲房里未熄的暖色灯光,慈爱的母亲正一针一线地缝好他故意弄坏的书包,又把他扯掉的书页重新粘上,他那时才毅然决然立下恒志,读圣贤书,做人上人。 从此曾国藩在读书这件事上展现出“肝帝”般的毅力。 15岁,第17次在长沙府完成童子试,名列第七。 21岁,考取秀才。 23岁,进入岳麓书院学习,应湖南乡试,中举人三十六名。 24岁,京都会试,名落孙山。 25年,恩科会试,榜上无名。回长沙,反而越挫越勇。 念书念到这个份儿上,我越发觉得读书夜遇贼那件事是真实的了。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,范进是真疯,黄巢是真丑,孟郊真的一天之内看尽长安的美女,而非我想的Flower。如果非要说曾国藩不聪明,我也找不到任何反证,但我认为这是基因不好—— 其祖父曾玉屏重视子孙的学问,虽阅历有余,学历不足,却教出曾家的第一个秀才,那就是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,但曾麟书也并非有何过人天赋,考过十次童试,才在43岁那年上榜了。算起来,父亲只比儿子早入一年县学,当学长也未尝不行,但做父亲的却要儿子拼命读书。这可能就是中国历史几千年来父母盼孩子成龙化凤的心情吧。 在父亲的武力威逼和父爱感化下,曾国藩完全继承了父亲那种顽固劲儿。27岁,终于登第,比他爹早了16年,光宗耀祖。这次会试后,时来运转的曾国藩遇到了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个伯乐——时为军机大臣的穆彰阿。
泪目。这放到现在,相当于复读多年读大学时都三十岁了。三十岁,而立之年,是古人十分看重的年龄,男子到了这一岁数都该有所建树了。 之后的曾国藩就像开了挂一样,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,十年内连跳七级,37岁官至二品,打破了清代同阶官员最年轻的记录。但不管怎样,由于政见不合,同为老乡的左宗棠始终瞧不起他,毕竟人家老左14岁就中秀才了,还是第一名。 咸丰二(1852)年,41岁,小曾也熬成了老曾,他的事业终于到达了顶峰。那年他去江西担任考官,路上忽闻母亲江氏已逝世。 他十分镇定地安排完了工作,再飞马奔回老家,依稀记得当年老爹把他往死里揍的时候,是母亲用身躯护着他,可如今,唉,多年不见,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上。 丧事还没办完,黄马挟着一道圣旨赶来,上面有这样的内容:反贼洪秀全杨秀清等人,占地为王,妄称天数,朝廷剿而不绝,今令吏部左侍郎丁忧期间,在湖南督办团练,组建乡勇,练兵剿贼。 是为湘军的起源。 他读了40年圣贤书,从没有摸过刀枪,更没有上过战场,但这道圣旨却给了他一个一步登天、青史留名的机会。 曾国藩一生功绩主要就是开创湘军,平定太平天国运动,洋务运动发起人之一,率先展开对西方文化的学习,晚清散文“湘乡派”创立人,其家书被广为传颂,至今留有美名。 成名后的曾国藩进入贤者模式,在个人修为上要求苛刻,近乎奇葩。他曾提出修身十二法:主敬、静坐、早起、读书不二、读史、谨言、养气、保身、日知所亡、月无亡所能、作字、夜不出户。这一套被称为千古贤人之日常,看起来与照片上那个正襟危坐的胡子老头的确十分相符。正因为老曾为自己凹的这份人设,多少年来让许多人误解,认为他过于谨小慎微和脚踏实地,所以在贤者的近似面,他也像个老气横秋的庸人。
但他内心还是当年逃学的那个孩子啊! 考上进士那年,初到京城,脱离了父亲的管教,信马由缰地潇洒。后来他在日记中写道:“日日玩憩,不觉过了四十余天。” 他的日记里,真实反映了自己的生活,随性而为,有这样的句子,他写自己看过别人家的媳妇儿或漂亮妾姬,“目屡斜视”。有时候读书懒惰,开始胡思乱想,“人欲横炽,不复能制”,然后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,后面他又写道:“曾国藩,汝真禽兽也!” 到了晚年,曾国藩已经自律到近乎圣贤的地步,虽然不常写日记了,却写得一手好挽联——没错,就是挽联,每当听到有湖南老乡去世之后,他都会献上亲笔对联一幅,有这么两副颇引人注目。 其一:“大抵浮生若梦;姑从此处销魂。” 其二:“未免有情,对酒绿灯红,一别竟伤春去了;似曾相识,怅梁空泥落,何时重见燕归来。” 嗯,有点柳永、元稹那味儿了,这两幅挽联其实是写给两位妓女的,一名大姑,一名春燕。 曾家祖孙三代“高考”接力,以愚公移山的勇气改写了家族的命运,每一条有梦想的咸鱼都不免羡慕,可一听到那数十年坚定又荒唐的追求过程,多数人还是选择一笑了之,大致人生就是一种厚积薄发的过程,在一次次碰壁之后加一点好运进去,咸鱼也能翻身。这样的追梦“典范”,你怕了吗? 传闻青年曾国藩生性耿直,暴躁轻佻,但在他三十岁那年,没错,又是这个神奇的三十岁,他翻看自己的日记,对于上面记录的种种劣迹,顿感羞耻,便从做“日课”开始,发誓以后三省吾身,效仿圣人。 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,但一个人一旦对自己狠起来,是什么事情都无法阻拦的,改变就从现在开始,他在日记里写道:“不当圣贤,便为禽兽”。 后世人称曾国藩是“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,为师为将为相三完人”,算是对他那张“证件照”的注释,但照片背后,坏脾气爱打架,顶撞圣上也好美姬,放浪形骸撕碎圣贤书的他也许更引人遐想。